回眸大连新年音乐会三十年

从仰视到平视:一座城市音乐素养的提升

2025年11月21日

2025跨年交响音乐会演出现场。

文 大连新闻传媒集团

记者张明春

图 受访者提供

资深演出家、音乐曲目学家徐横夫在其2013年出版的《开演前后·我所亲历的演出活动》一书《大连第一台新年音乐会》这篇文章中写道:“1995年12月31日,文化俱乐部……中央乐团演奏些什么,印象已模糊,但身着礼服的老门童,那可掬的笑容和殷勤周到,却让我记忆到如今,也让大连人嗅到一点儿艺术殿堂的高贵与神圣。临时设立的衣帽间,让观众光鲜亮丽、有尊严地为音乐家鼓掌。享受艺术是需要一点儿体面和方便的,抱着大衣,夹着帽子,前后动弹不得,还奢谈什么高雅!”

算而今,从第一台开始,新年音乐会在大连已经整整三十年了。弹指一挥间,却是突飞猛进,沧桑巨变——尤其对这座城市的音乐素养和艺术气质来说。近日,记者约访了徐横夫等人,跟随他们的眼睛和记忆,回顾了三十年来大连新年音乐会乃至古典音乐演奏与演出的方方面面,点点滴滴。音乐史是时代史的一部分,三十年变迁或可借此管中窥豹吧!

光靠票房就能抹平支出

徐横夫老师回忆,1995年底的新年音乐会,是由大连市委宣传部主办、大连人民文化俱乐部承办的,担纲演出的是中央乐团交响乐队,指挥是雷诺夫(俄)、谭利华,担任钢琴独奏的是石叔诚,主要曲目有钢琴协奏曲《黄河》《春节序曲》及《胡桃夹子》《天鹅湖》选曲等。那是谭利华第三次到大连指挥乐团演出。共演了两场——1996年1月1日晚也演了一场。

中国人对新年音乐会的最初认识,还要从1990年开始。那年,央视开始直播维也纳金色大厅的新年音乐会。之后连续数年的元旦前夜,守在电视机前看新年音乐会,成了国内爱乐人士的习惯。而在国内,较早举办了新年音乐会的,是北京、上海、广州、佛山等城市。大连开始得也绝不算晚——时尚之都啊。

先要从普及欣赏古典音乐的礼节礼仪开始,《大连日报》等媒体连篇累牍地刊载有关“看演出时穿什么”“不要在乐章之间鼓掌”等常识。说起来像笑谈:临时衣帽间是用卖水的小卖部改的,而戴着领结迎宾的老门童,是请的大连宾馆的几位退休职工。

当时票价多少钱?不贵,二三百块。可是,这个数目是当时普通工薪层半个月的工资啊!“而且最初,也没有什么赞助,光靠票房就能抹平支出了。”徐横夫说,“但是那时候许多人还没养成买票的习惯,宁可送点礼托人淘换两张票,觉得那样有面子。”

从给什么吃什么到随意“点菜”

最初那几届,在市民心目中,欣赏新年音乐会确实是仪式感很强的活动,西服革履,裘皮大衣,几乎成了男女观众的标配。渐渐地,由单一的政府主导,转变为商业介入。亿达集团、金声实业、建设银行等企业都加入到冠名或赞助的队伍中来。观众的选择也渐渐多了起来。

再往后,欣赏新年音乐会就没有那么战战兢兢了,着装上,只要不太随意,也没人说什么。曲目上,最初是人家演什么咱们听什么,学习西方嘛!后来,曲目中的中国元素越来越多,有声乐表演,甚至有京剧清唱。

新年音乐会也有一个慢慢本土化的过程。有一年德国广播交响乐团来人民文化俱乐部演出,点的曲目中有《红旗颂》。这些年,国外的团体演奏《我的祖国》等中国曲目,几乎成了常规曲目。

近些年来,大连市场上,在元旦前后演出的交响音乐会,冠以“新年音乐会”的,甚至有七八场之多。

徐横夫转述知名作家、导演杨道立的话说,三十年前,在大连欣赏新年音乐会好比看西洋景,现在已经司空见惯,我们的视角由仰视变成了平视,其间是城市文化档次的不断提升,是人们享受文化和社交能力逐渐与世界同步的过程。

城市国际交响乐团的发起人、指挥杜明老师对此感同身受,这些年乐团与国外乐团的交流活动也不少,比如想让美国的乐团演奏《桂河大桥》主题曲,这本来是美国作品,可是人家说没有谱子,“咱有啊!从总谱到乐器分谱,迅速提供给他们。”杜明说。

“这好比川菜馆子,到了大连得减辣,得会做海鱼。都有个本土化的过程。”徐横夫打了个比方说。

眼光高了技术水准就慢慢有了

这种日常一般的欣赏,带给一座城市的,当然不只是欣赏水准的提高一宗,其实还有管弦乐的普及和演奏水平的提高。

杜明说,2009年5月28日,在人民文化俱乐部,大连城市国际交响乐团首次公开演出,是与美国著名小提琴家杰拉而多·里比罗合作演奏小提琴协奏曲《梁祝》,演出相当成功,美国音乐家对中国作品把握得很好。“但你知道,我们乐团那个时候的成员,许多来自地方歌舞团乐队,有退休的,也有没退的,还有改行的。也需要临时从外地借人,沈阳的、长春的。”杜明说,“这些乐手多数没演奏过交响乐,过去都是给舞蹈、声乐伴奏,排练、演出的难度超出想象。而且声部也不全,没有圆号,中提琴只有可怜的一两把,你不借人怎么办?那一年郑小瑛来指导乐团,她带了三位乐手,我们又借了六个,因为《威廉·退尔》序曲前面的大提琴八重奏难度挺大,许多乐团演出时干脆把这段删去了。后来,沈音分校在大连落成后,乐团队伍大大加强了,许多老师都在我们团里演奏,包括首席。乐团有几位二提琴老乐手,几乎全是从这个团里拖出来的。”

“现在好了!现在我们团的乐手,硕士毕业的有10人,博士有3人,本科学历的有50多人。对于这些人来说,技术上几乎没有什么难点了,难点只在于对音乐语言的理解和处理。”杜明顺手指着面前的谱子说,“比如这段弦乐,四分音符,就演奏四分吗?这两个音,先要求渐强,第二个音又从强过渡到弱,又如何处理?这实际是读书的过程,不能光忙活手上的活儿。”

杜明举例说,2024年2月4日,省商务厅举办俄罗斯视频文化节,分为沈阳与大连两站。其间有一场俄罗斯马林斯基剧院芭蕾舞团的演出,需要乐团现场伴奏,辽宁歌剧院交响乐团没有档期,演出挪到大连,大连城市国际交响乐团临危受命。排了两次,第三天就登台,演出极其成功。没有实力,这样的任务是不敢接的。

说起新年音乐会,杜明说,大连城市国际交响乐团在大连大剧院担纲跨年交响音乐会,从元旦前夜的21时,进行到24时以后,是真正的新年音乐会,已经连续多年陪伴市民和音乐爱好者辞旧迎新了。三个多小时,曲目极其丰富,2026年跨年音乐会的曲目就有《红色娘子军》《白毛女》等舞剧选曲。“我们团排演过的中外曲目已经有一千多首了,实际上可以满足观众的现场点曲了。”杜明说。

“新年音乐会相当于古典音乐界的春晚,我们现在的口号是,把它变成一个人人可以参与的平民派对。”徐横夫总结道。